第三章
《啪》
传来仿佛什么东西断裂的声响。万的第一反应是——握柄也终于坏了吗？低头看，虽然沉得手臂都快断了，但是箱子依然完好——不对，声音似乎是从后方传来？
万放下旅行箱，回头。顺着马路向右看，大概数百米远的地方有座像公民体育馆的建筑，建筑顶上开了一个大洞，正在往外冒着浓烟。
火灾！？万下意识的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游移——加拿大的火警电话？打911？算了，直接过去帮忙——
再抬头……嗯？
……有些奇怪，失火的烟雾会是蓝色的？那看起来像是舞台演出的效果彩烟……
——“哟哦哦哦哦哦哦！那……蝙蝠……！肯定是……！”——
那里——有人在那冒烟建筑边上大叫？远看是个金发男子，跪在地上仰着头——“……这……奇迹……”——在叫着什么？——“……多么……哟哟哟哟哟哟哟！！！！！”——这么远都能听得到到底是用多大声在吼啊！
万站着愣了一会。
……是拍电影之类的吗？
看起来相当麻烦，实在不想牵扯进去。万回过头。
————
“哟哦哦哦哦哦哦！……一定是 ……侠……！’
在另一处，某双目光正看着远处崩破的建筑物的下方。
“…………”
……啊，哈哈，该说不愧是能造出那种录像的勇者吗，完全不在意周围眼光的豪迈精神啊……还在叫。不管怎么说也没必要做出那种弥撒一样的姿势吧？
围观者不断聚集着，啊……圣子布教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实在不想接近。
直接回去，告诉博士没接到吧！
“…………”
但是还有一个人，怎么办……
啧，为什么都是今天！
“…………”
哦……那是警察吗？
……哦，拷上了……哦，哦太棒了，第一次感觉平时的税金没白交！被拘捕了，哈！我也没办法！嗯，就这么说，之后的事就让博士自己去解决吧。
“那么，另一个，是日本来的……”
哦……？
随着他的目光转动，在视野中一处出现了一个蹒跚的身影。
————
《啪嗒》
万松开双手，提箱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落在地上。
“哈……哈……”
万弯着腰喘气，一放松，甚至腿也开始发软，没有长时间的休息恐怕连提起来都做不到。
稍微瞟一眼，身后，那个电影拍摄场，聚集了一大群——警察！？啊，原来是警匪片？如果没有这么重的行李，或许自己也会去看看——
“需要帮助吗，女士？”
有谁在向自己搭话，万回头，眼前站着一个青年，清爽的笑容，稍微散开的黑色短发，些许的胡渣似乎不是没打理，而是装扮的风格……刚才他说什么？
“……啊……”
“唔……”
对方露出思索的表情。
“你好？（汉语）”
“…………”
“初めまして？（日语）”
“…………”
“안녕하세요（你好）？sain uu（你好）？สวัสดี(你好）？”
什么啊！
“Wata（我）……不，我（I），说英语听得懂。”
“哦，太好了！你好像碰上了麻烦？我想你需要帮助。”
“对，谢谢……”
“交给我吧。”
青年走过来，轻松地用一只手提起箱子……看来自己太缺少锻炼了。
“需要去哪？”
“那里……应该。”
“知道了，让我们走吧。”
“谢谢，真是帮大忙了。”
“不，这很轻松。”
自己真的需要多锻炼一些了。
“从东方来的吗？只有你自己？”
“嗯。”
“真是很有勇气啊。”
……应该是个和平的国家啊？
“是吗？”
“当然，这么纤弱，而且没有旅伴。”
“哦……”
他的话语……有点……
“说不定这正好是我的机会？”
“……？”
“之后有空吗？我是说，在到那里之后？我想我们可以找某处休息一下？午餐，或者是一杯咖啡？”
“…………”
…………
“……啊不，那个，这样太麻烦你了。你也有自己的工作之类……”
“别管它。”
“…………”
“一位如此优雅而迷人的女士在我面前，她用如紫荆花般明亮温柔的面容对我展露微笑，我已经——哦，情不自禁，这朝露般美丽的少女！我已因她而坠入情网。而现在，我爱她，而她需要我——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吗？”
…………
“啊……”
“怎么了？我的小鹿。”
脸贴过来了！
“不对不对不对！后退！你，后退！”
“哦……”
青年露出有些悲伤的表情
“哦……是我太莽撞了吗？”
“…………”
……这个……该怎么说呢……
“啊……不，那个——”
轻巧的旋律响起，青年从上衣中拿出手机，然后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嗯，虽然想直接按掉，但似乎是个无法无视的电话。几分钟，我保证会很快结束。”
“啊……啊，嗯。”
“非常抱歉——什么事，博士？”
《你现在在哪里？》
“在做重要的事，你打扰了我最美妙的时光。”
《麦克.巴德呢？》
“没看到。”
《那么泽田万又在哪里？》
“大概迷路了吧，你试试让费尔去找他。”
《他不在。》
“那就你自己。”
《…………》
“如果没事我要挂了？”
《……真不该托付给你。》
“当然。还有我可能要休息几天，帮我请个假。”
《你最好永远都别回来。》
截断通话，青年将手机灵巧的转两圈，收入衣中。
“现在，无论约会、旅行甚至结婚典礼我都有足够的时间来与你度过，我挚爱的少女。”
青年露出比刚才更光辉的笑容。
…………
“……啊，你听我说。”
“嗯。”
“我，我啊。”
万努力开口。
“我就是泽田万。”
“…………”
嗯？
“啊，女士，这真是一个有趣的玩笑。”
“不，是真的。”
“……对，来自东方，没错。但是，其实啊，‘Man’，这个名字还是男性用的比较多，这是一个日本名字。”
“……就是我啦，‘万’也可以用在女性身上。”
“…………”
“…………”
“……什么？”
万从衣袋中掏出护照。
“你看。”
青年很认真的看着。
“……哦……”
很难看懂吗？
“也就是说……你就是博士在等的人？”
“……我想是的。”
青年沉思了一会。
“嗯……早知道你是博士要的人，我就不会来搭话了……虽然的确很可爱……”
直接被夸奖——或者说间接被夸奖可爱，万不禁有些脸红。
“嗯……但是你是来迎接我的？”
“…………”
“先生？”
“……对，没错。泽田女士。”
仿佛刚才的轻浮都是梦一样，万眼前的青年变得消沉起来。
又沉默了一会，万小心翼翼的开口。
“要去哪里？”
“为什么问我？”
“不，我只知道研究所的地址，具体是哪里……”
“自己打电话问，问斯坦雷博士。”
“……不知道啊……”
万从上衣中拿出折好的信件。
“斯坦雷先生寄给我一封信，只有地址和到多伦多的机票，没有他的电话。”
“嗯……”
青年稍微眯细眼睛，盯着万。
“为什么你会相信这样一封莫名奇妙的信？”
“……因为我觉得不像是说谎。而且，上面提到了有些重要的事。”
“是什么？”
“…………”
“说吧。”
“……我的母亲，在这里工作……八月份的时候发来了讣告，原因是实验事故……”
“…………”
“之后收到了斯坦雷先生的来信。他说，母亲还有些遗愿，需要面谈。让我来这里……我很想知道。”
“…………”
青年盯着万，他的双眼透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在凝缩，轻轻地潜入她眼中，窥视着万的内心。
又是一阵沉默。
“……嗯，我是不知道博士究竟在想什么。能告诉我你母亲的名字吗？”
随着青年张口，万发现那种感觉消失了。
“绫奈，一之濑绫奈”
“……啊，艾娜？”
“？”
“艾娜有孩子！？”
“……？”
“不，说起来艾娜死了！？”
“…………”
“……怎么回事，啊……你！”
“？”
青年像见鬼一样瞪着万。
“很像……确实……不会吧！？喂喂，真是艾娜的女儿吗！？”
“…………”
“艾娜——艾娜.一之濑”
“……如果那是指一之濑绫奈的话”
青年的脸色变得像墙灰一样苍白。
“……呜姆。”
他发出介乎于叹息与惨叫的声音放开手，啜泣着小声嘟哝什么。
“为什么不同姓啊……你父亲没意见吗？”
“……不。”
父亲……从出生起就没见过。
“一个问题，我有一个问题……”
“…………”
“你母亲今年几岁？”
“四十五。”
那不是老太婆吗！？青年大哭起来。
大概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该夸赞母亲的化妆技术吗？
“多么见鬼的一天！嘎——哦嘎！德克！我马上去找你！一起喝两天两夜的酒然后点燃伏特加去烤费尔的屁股！”
真让他这么做就麻烦了。
“……你还有工作吧？”
“找费尔吧。”
不是要烤他的屁股吗？
“…………”
万盯着青年。
“……别那样盯我，盯我也没用。”
“…………”
“所以说，别那样，没用的……”
“…………”
“喂……喂我说了吧，别那样……”
“…………”
…………
“好吧，我知道了，别那样看我，我会好好的把你送到该去的地方，所以别那样看我，求你了！”
“……谢谢。”
“唉……”
青年发出叹气的声音，摇着头，嘀咕。
“啊，真是……”
瞥了万一眼，青年回过头。
“……走吧。”
没有再说什么话。
但是出乎意料地，他主动提起了万的行李。
* * *
通道，电梯，室内天桥，并列的走廊，最后乘上顺着履带移动的小平台，通过一道，两道——总共八道甲板门后，青年停下了。
“……G3房，那里就是斯坦雷博士的办公室”
“你不进去吗？”
万想，虽然他是个有点奇怪的家伙，但还是挺和善的，至少行李帮了大忙，即使是公务也该感谢一下。
“算了吧，我还有别的事。”
去点伏特加吗？
“走了。”
青年转身离去。
“啊……”
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个，您的名字是？”
“……如果再碰面就叫我吉诺吧。”
“嗯，很感谢！”
青年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浅棕色木门，万伸手轻轻敲了两下。
“请进。”
万谨慎的推开门，里面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
“…………”
这让万多少有些意外。其实，在之前来这里的路上万太看见了无数散发着“超科技”氛围的奇怪东西，某个白衣少女手中拿着一叠报告纸，急匆匆走过，身后自动滑动着跟随她的平台上有一堆棉絮状物体，微微飘动着散发淡蓝光芒，但其本身的颜色却是黄色。透过玻璃窗看见一群人在操作着全息投影视窗，在他们前方，有一个六角形的奇怪物体漂浮在空中，上下左右四处移动，并不停做着无定向的翻滚运动。在经过工作区某处时听见爆炸声，喊叫着奔出室外的中年男子手上戴着——像是从某个变形金刚身上拆下一半组合成的——机械手套，比他自己还大，上面纠缠着无数金属零件和电线，因为套在手上所以应该叫手套……吧？因为身边的青年和其他旁观者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万没敢开口、
“…………”
眼前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像某间中学的校长室，唯一的高科技产物是电脑。拥有者坐在它后面，他有着知性和稳重的绿色双眼，年龄大概六十岁左右，深蓝西服和银框眼镜让他看起来很适合中学校长的职务。
书柜上有一张棒球队的合照，我们校长室可没这个。
“怎么了，泽田小姐？”
“…………”
“泽田万？不是吗？”
“啊，不，是的”
“哦，为什么那副表情？我穿的很奇怪？”
在这种地方普通西服可能真的算奇服。
“不……很合适。”
“……好吧。”
安托万.查洛.斯坦雷的绿眼睛中出现了些许无奈。
“维吉诺完成了他的任务，这让我感到不可思议，是什么让他拾起了稀少的责任心——想想或许是为了一个玩笑？”
“？”
“我是安托万.查洛.斯坦雷，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是最好别相信它。维吉诺的玩笑总是很过分，他曾经把我描述成一个胶水发明家，带着镶满生鸡蛋的感恩节礼帽，边高唱《星条旗之歌》边敲击试管里的硝化甘油。但是如你所见，我没有那种兴趣。”
“他没这么说……不，我知道了。”
“好吧。 ”
斯坦雷博士稍微转动办公椅，右手指了指办公桌旁的白色沙发。
“在你来之前，我准备了一些招待的东西，因为我想和你在更轻松的环境下讨论事情……但是大概还要过一会儿，先坐着等等吧。”
“啊，不，这已经很好了。”
万拘谨的坐下，从触感看是普通的工厂制品……似乎也没有什么高科技成分。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吗？还是途中见到的那些只是玩笑产业？
“我的自我介绍……比起那个，看起来你现在有很多疑问，对吗？所以先请你发言吧。”
“疑问？”
疑问吗？
“为什么叫我来这里？”
“好吧，直接地说，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助手。”
“助手？”
“最直接的说法。”
“…………”
万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
“……那么，我母亲的……她的遗愿……”
“与其有关，可以看作同一件事。”
“……？”
“一开始就要解释这个？这要从很早之前开始说起，我想会有点长——”
《叮叮》某处传来清脆的响声。门铃？万回头，什么都没有。
“哦，刚好，他们做好了。”
让我们换个地方谈话吧，斯坦雷博士站起身。
“我想你还没吃过午饭，所以让他们准备了一下。好了，可以邀请你共进午餐吗？”
银餐刀切开厚厚的马肉排，断面微微渗出黑红色的血液。
“艾娜……一之濑绫奈是我的的一位研究助手，我们已经一起工作了二十余年，从她大学毕业后就开始。”
威拿风格的煎鱼，无味，搭配淡青色的海盐，让万有些不知所措。
“她完成了很多项研究，尤其是生物学领域，艾娜有这方面的才能。”
斯坦雷博士左手轻晃红宝石般的佐餐葡萄酒。
这里是一间高级餐厅，并没有很多食客，厅内回荡着轻妙的簧管乐。
“你知道——简单的说，基因改造吗？”
“啊……听说过。”
“艾娜的专长就是这一块，她很擅长从受精卵开始的基因谱规划和照顾那之后诞生的实验体。”
“什么？”
“好了，这样说吧，艾娜参与制造了很多……实验动物，而且她亲自养育那些受过基因改造的动物，就像驯兽员，或者说，更像它们的‘母亲’。”
……母亲……
“实验体——那些实验动物往往很凶残，它们就像狮子、豹、大猩猩、眼镜王蛇，像任何一种能在瞬间咬开你喉管的猛兽。谁都无法接近它们，除了艾娜。对，只有她，她是唯一能亲近它们的人。艾娜饲养它们，就像它们的母亲，从它们离开培养仓到生命结束，经常是艾娜独自照顾它们一生。而且不仅仅是她参与制造的实验体，只要是动物艾娜就能很快跟它变得亲近，即使是像眼镜王蛇一样天性凶猛的动物，到了艾娜手上，只要几个星期，她就可以在它们的笼子里睡觉。”
“…………”
“这是一种很独特的天赋，我不知道是什么，荷尔蒙、个体波长、超感觉甚至奥术……但是她能做到我们都做不到的事，驯服那些由我们和她自己创造的生物，这就足够了。”
“……这与遗愿有什么关系吗？”
侍者端上甜点的蓝浆果冻酪，斯坦雷博士放下刀叉。
“你喜欢动物吗？”
银勺没入微颤的浅色胶质。
“还行吧，家庭宠物之类。”
没见过什么猛兽。
“嗯，你记得吗？艾娜回国——回家的那些时间。”
“…………”
母亲极少回家。
……所以，万清晰的记住了那些和母亲共处的短暂时光。
“……记得。”
“她总会带去。”
“什么？”
“实验动物。”
“……什么？”
“我们是一个研究机构，所以不仅是这里，全球都有我们的合作设施。同样艾娜的故国也有，在生物体研究上有极高成就的机关，爱媛第一神经医学中心，那里有全球最好的前叶体解析设备。为了研究，艾娜有时会带着实验动物去那里，当然她也会同时顺道回家看看。而因此，她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
“她最小的女儿，与她带去的实验动物们相处的很好。泽田小姐，或许你不知道，她最初只是因为疏忽才让你和它们接触——她说过，那是六年前，她带去的编号D—6的实验体，一只比猎豹还危险的改造犬科生物体，记得吗？你和它相处的很好，虽然没有做到像艾娜那样亲密无间，但是你能很轻松的给它喂食。”
“…………”
六年前……春假那次吗？母亲带回来的那只黑色大狗，有些凶猛，一开始还被它用爪子拍了几下，不过后来关系确实渐渐好起来了，十几天相处的时间还挺不错的……实验动物？
“真的吗？”
“我没有说谎。艾娜对此很感兴趣，你和她同样能亲近那些实验动物——但是很遗憾，你的两个姐姐似乎没有继承这种天赋，这也是她告诉我的。”
确实，那只狗总是对着百姐和千姐咆哮。
“从那以后艾娜就经常带实验动物回国，都是些性格凶猛的家伙，但是你和它们相处的都很好。”
从那次春假以后母亲回家总会带着某只动物，猴子，大猫，水豚，像鸵鸟一样被卡车送来的巨鸟，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全身长毛的蜥蜴这类的奇怪动物。每一个都脾气不怎么样，但是母亲总是爱让万去接触它们，一开始的时候会被抓被啄，但是确实渐渐都变的亲密了……
本来就觉得她总回答“是宠物”这种理由太牵强，原来是这样吗？
“实验动物的研究是需要它们自身配合的，但是我们没法讨好那些猛兽，如果强硬尝试驯服它们甚至会自杀。就是这样，凶猛刚烈的家伙们，我们都拿它们没辙，当然，除了艾娜，然后还有你。”
斯坦雷博士放下银勺，银勺碰撞空空如也的玻璃容器底部，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就回到了最初的问题，我邀请你来这里的原因。”
斯坦雷博士站起身。
“午餐结束了，去附近的花园散会儿步吧，我们可以在那里继续我们的话题。”
十几阶下行的黄木楼梯，扶手是简朴青翠的竹节。出口，有一排镂空金属矮栏，斯坦雷博士推开矮栏。
蔷薇花园。
海洋般大片的黄玫瑰丛，圣母铜像和古朴的砖石铺路，花丛中的栅栏和长椅都是黑木制。园丁在剪修花圃，玫瑰丛间歇喷息着细细的水柱，鲜艳的明黄蓓蕾在阳光下轻轻摇动，虽然不是朝露，花叶间清澈的水珠依然凝缩了清香与甜美。
“……真漂亮。”
万不由喃喃自语。
“好吧，如果你喜欢最好。我觉得这里会比枯燥的办公室更适合交谈。”
走在前面，斯坦雷博士带着万缓慢地穿越过花丛。
“那么让我们继续吧。就如我所说的，艾娜照顾着许多实验动物，它们都有很大的研究价值，而如果想要研究它们就必需得到它们的配合。要有谁能亲近它们，安抚它们，让它们不会因为烦躁而用头去撞笼子，就是这样，那些实验动物都很倔强，在这两个月里，为了抑制它们的狂躁我们每天都要注射大量镇定剂。如果再没有谁能驯服它们，它们可能就要被……处理掉。我们都不愿看到这种结果，所以我找到了你。泽田万。”
“…………”
“我想以我的名义聘请你当我的助手，代替你母亲的职位，去照顾那些实验动物。”
“我吗？”
“对。”
斯坦雷博士点点头。
“而且我确信这也是艾娜所希望的。”
花丛中，不知名的粉红色昆虫像蜜蜂一样飞来飞去。
“我确信她希望这样，由你，来照顾她留下的那些实验动物。事实上，她总是像对待孩子一样照顾它们，给它们取了名字，食物和清理之类都自己一手包办，她拒绝机械的帮助。从出生开始，一直照顾到它们生命结束，最后还给这些‘孩子们’立了墓碑，她真的是一位很称职的母亲。”
“…………”
称职的，母亲。
常年在国外，从有记忆以来，每年回家的次数只有一两次，而且每次都不超过半个月。一直趴在被炉里，看午间剧场，跟千吵架，打扰百的清扫工作，开万的玩笑，叫十几万日元的外卖船刺身，在听说后天是万的毕业典礼后吃惊道：“那不是明年吗？”两天后在家长二次会上喝的大醉，性骚扰年轻男老师，被万强制拖回家，呕吐后昏睡了整整一天。
还有，喜欢拉万的头发，很痛。
毫无称职印象可言的，母亲。
“…………”
“那些实验动物是艾娜多年的心血，她几乎把一生中的所有时光都花在照顾它们身上。如果艾娜知道她的女儿能够代替她成为那些实验动物的‘母亲’，我想她一定会很欣慰。”
“…………”
“你能代替艾娜吗？和她一样，照顾那些动物，成为我的助手。”
“…………”
确实，如他所说，这是母亲的遗愿。
……所谓的，逝者的遗物。
“好吧。”
也好，自己本来就不知道该做什么，这样刚好。万想。
“太好了！太好了，欢迎你，泽田万，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罗坦（Rotan）研究机构的新职员了。”
“罗坦？”
“这里的正式名称，但是我们一般省略地叫它研究区，这里有很多个研究机关，我是其中斯坦雷研究所的首席指导者。所以我可以直接任命你作为我的助手。”
“啊……谢谢。”
“好吧，那么我稍微解释下你的工作，你只要每天和实验动物做些接触，两三个小时，来些交流，就像陪宠物狗做游戏。具体的饲养会由机械管理，因为这需要些专业知识，当然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像艾娜那样自己照顾它们。”
“什么时候开始？”
“过几天吧。当然，初次接触多少会有些危险，所以到时要穿上防护装备……好了，那到时候再说吧。”
斯坦雷博士伸出手，示意万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来，往这边。现在我们谈谈其他的事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的长期签证，而聘金依照与艾娜同样的数值支付……你需要现在转账吗？”
“啊，不，以后吧。”
“好吧，那么，考虑到你以后会在这里住很久，甚至可能像艾娜那样住几十年，我给你准备了一间公寓，是一处家具和设施都很完善的地方，就在我住的公寓楼下几层——看，就是那里。”
转过一个拐角，斯坦雷博士伸手指向前方，那里，矗立着一座之前被高楼遮挡的——
“……什么……？”
一个……马桶？
花丛环绕的中央，矗立着一根硕大的圆柱，五比三的矮厚造形仿佛把垃圾桶等比例放大一样，但实际上它还是挺高的，只是那外表……就像一个肥大油光的秃头中年，没有“高”的感觉。上下光滑的银色表面遍布着方块花纹，顶端像触手一样突出无数根圆管，然后像触手一样扭曲，再像触手一样垂下来——什么鬼啊那是！？
“就是那里。我的核心研究团成员基本都住在这里，也有一些其他研究团队的住户，你的公寓在第十四层。”
……啊……？
“那个，斯坦雷先生，那是什么意思？”
“嗯？我是说你会和工作的同事住在一起，我也是。我的住房在十九楼。”
斯坦雷博士指着那个诡异的大东西。
“好吧，这栋公寓就是类似员工宿舍一样的地方。”
公寓……？这个银色触手大马桶？
“…………”
看着万的表情，斯坦雷博士露出不解的眼神。
“怎么了？”
“那个……不会觉得奇怪吗？”
黄玫瑰丛包围下，突兀矗立的大桶，银光四射的表面，缠绕扭曲的触手——噩梦般的场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超现实吧？
“奇怪？……哦，公寓吗？”
还会有别的吗？
“好吧那是安维柯……我的一位朋友设计的，他的品味确实有点奇怪，但是住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感觉半夜会在梦中呕吐出来。
“……还有别的住处吗？”
“啊，别的……这个，其实最近研究区的员工住宿区在整修，有剩空闲房间的就只有这栋编外的大楼了，如果你坚持拒绝的话就只能住在实验室了，或者到市区去。嗯，确实艾娜就是那样，她的房子在市区，但她也经常睡在实验室。明明有如此接近、舒适的住所，为什么她非要那样？”
母亲有正常的审美观。
“如果你想从市区通勤也可以，但是维斯摩斯市只有凌晨到这里的巴士，大概五十公里的距离，如果不想早上五点就去赶巴士……你会开车吗？或许我可以送你一台？我会亲自开发，保证会有最完美的车速。对，当然，我可以在车上进行很多提升速度的改造，比如转压炉和加装电浆动力，这样的话大概十几分钟就能从市区到这里，不过前提是你会架控……或者用升角悬浮翼？那也有足够的速度，我想你大概不会介意从天上飞——”
“我知道了……就这里吧。”
没办法，忍耐吧。只要不看它的外形，大概可以……大概吧。
“哦，那样最好。那么，没问题了？你的契约签订在明天，接下来要去去看看公寓内部吗？”
“……内部吗……？”
万不知为什么有些奇怪的预感……
这样的外形……里面会是什么样？
“……啊，等等再说吧，能先带我在周围参观一下吗？”
至少让自己心理准备一下。这样想着，万转移了话题。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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